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舊日的父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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舊日的父3

林執做了一場詭異的夢。

夢裏林執身處一個極深的洞穴中,巖壁上是嶙峋尖銳的硬石,只有一些斷裂面較大的巖石能夠落腳。

洞中漂浮著有如鬼火的詭綠光蟲,照亮洞底的可怖又離奇的景象:有一團肉泥狀的龐然巨物在洞底緩慢地湧動,分泌出黑色粘液,隨著軟肉摩擦發出黏糊糊的惡心水聲,這團不成型的紅肉鋪滿整個洞穴底,呼吸般地起伏、蠕動,空氣中散發著一股陰濕的濃郁腐臭。

即使是在夢境中,林執卻體會到真實的恐懼,他遠遠望見一只伶仃的小白舟在洶湧肉浪中顛簸沈浮,時隱時現——似乎是一具膚色蒼白的人體。

好奇心頃刻間壓倒恐懼,驅使林執想要更加靠近以便看清那個人的面目,夢中自己的身體完全不受意識操控,他像只壁虎緊貼石壁緩慢向洞穴底部爬行,然而巖壁太過陡峭,幾乎沒有平緩的落腳處,林執不慎踩空,直直向那團湧動的烏黑爛肉高速墜落——

“呃!”

林執惶然坐起,水中月蜷成一團正睡在他身邊,頭頂出現兩個黑色像素字:「信徒」。水中月眉頭緊鎖,臉頰上全是幹涸的淚漬,陽光艱難地擠入茂密的枝葉間投下不規則的光斑——已經是白天了。

水中月也被林執的動靜驚醒,她驚訝地瞪圓紅腫的雙眼,隨即喜極而泣地撲進林執的懷裏:

“太好了!你還活著!太好了嗚嗚嗚……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……”

林執有些莫名其妙:

“發生什麽事了?”

“你上去以後很久都沒動靜,我在底下拼命喊你也沒回應,過了一會,你突然就摔下來了!”水中月描述起這個驚險的場面仍心有餘悸地哆嗦,“你看起來沒受傷,卻連呼吸都停了,我把你拖到平地上做了急救措施,但你還是沒醒,我以為……”

林執站起身,除了有些頭暈,並無其他異常感受,即使對那道陡壁的高度沒有具體概念,但絕對不是摔下來能安然無恙的距離,還有那些觸感令人作嘔的不明軟體,也只是恐怖的幻覺而已?

攀爬藤蔓劃出的傷口如今也奇跡般地痊愈,連疤痕都沒留下,林執盯著自己幹凈的掌心短暫失神後,背對水中月偷偷撩開上衣,他的腹部中央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古怪的黑色印記,類似原始部落的圖騰,林執看了半天,只覺得圖案過於抽象且意味不明,非要形容,是一只長著蝙蝠翅膀的水母?章魚?海葵?

這個標志越看越有種令人不安的邪性,好礙眼……林執搓了兩下沒能搓掉,水中月見他低頭不知道在看什麽,關心地問道:

“哪裏不舒服?”

“沒什麽,”林執趕緊放下衣擺遮住這個詭異的紋記,“我想再回去看看,總覺得有點奇怪,你在這裏等我就好。”

水中月生怕被林執丟下:

“我跟你一起去!是我把你帶來這裏的,我知道路。”

理論上這段路途並不遠,畢竟一個瘦弱的女人不可能拖著一個大男人翻山越嶺,然而越走水中月越顯得焦慮不安,嘴裏喃喃自語:

“不可能,我明明就走了一會,不可能啊,就這麽一段路……迷路了?我們迷路了!”

“你先別慌,為什麽說我們迷路了?”

“昨晚天黑得根本看不見路,我也沒什麽力氣,走了一會,就一會,找到平地把你放下來,我也休息了,”水中月把一頭長發薅得亂七八糟,“是我走錯方向,也可能是……”

這一路走來林執也察覺到違和之處:

“就算不回到原地應該也能看見那道巖壁,而且你沒覺得今天的路比起昨晚,要好走很多嗎?”

“好像是沒那麽難走……”

“坡度緩了,”林執用力跺了跺腳,“地面也比昨天硬。”

水中月內疚地道歉:

“對不起!果然是我帶錯路!”

“是這座山的地形地勢發生改變,”林執的目光投向海天連接的邊際線,“大海白天退潮,海邊會露出礁石,到夜晚漲潮,海水淹沒礁石,自然就看不見礁石了。”

“那是什麽東西遮擋住我們的視線?”水中月四下張望,“霧?”

“峭壁,峭壁在晚上出現,白天消失。”

“這座山會動?!”

“游戲裏一切都有可能發生不是嗎?畢竟我摔下來也沒死,”林執淡淡地說,“繼續往上吧。”

先前關於「母巢」的猜測完全錯誤,「母巢」並非是系統一開始就分配給試煉者的角色,而是由「信徒」“變異”而來的角色,理論上除了死去的彪哥和其他特殊角色,普通的「信徒」都有可能角色轉換成「母巢」,並且這個真相只有「母巢」知道,「母巢」完全可以成為內鬼混跡在「信徒」中。

假設是開局自曝「信徒」身份的嘟嘟貓轉換成「母巢」,不知內情的「信徒」肯定不會懷疑她是「母巢」,因此「信徒」角色僅占有數量優勢。

既然身份發生轉換,林執接下來應該完成「母巢」的試煉任務,得益於「母巢」的角色能力,林執不用再苦心去猜各個試煉者的真實角色。只是「母巢」的試煉任務讓他心生抵觸,有要他殺死「舊父」又要他誕下「新父」,那問題來了:怎麽生?跟誰生?上哪裏生?

“尋人啟事、尋人啟事?”

“啊,對不起,我走神了。”

林執對水中月抱歉地笑笑,出於角色立場他不得不欺騙水中月,兩人之間最終只有一個人能通過試煉,林執不去預想這個註定的結局,為了找到林著,他可以不擇一切手段。

“如果山上還是什麽東西都沒有,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?”

林執猶豫要不要告訴水中月在夢境中看到的神秘洞穴,單憑一個夢拿來當線索很難有說服力,但林執對洞穴構造記憶深刻,像是把一座山的內部都挖空,底部堆積著惡心的黑肉,入口則在山頂。

當然洞穴入口在山頂僅僅是林執的猜測,也許山頂什麽都沒有呢?不過他們也無處可去了。

林執思索片刻後,說:

“那我們去找人。”

“找誰?呀啊——”

水中月冷不防腳下絆了一跤,直直朝前方倒去,被林執眼疾手快地扶住:

“小心!”

水中月剛站穩就急忙回身撥開齊膝的雜草叢,是一個足球大小、覆滿綠苔的石雕,爾後她受驚嚇地往後退了兩步,這個石雕看起來的確讓人生理不適:這顆橄欖型的頭顱上遍布數十雙的眼睛,像大小不一的蒼蠅覆眼,而下半部分則是吸盤狀的口器,大開的口器中有四五層又細又密的尖牙。林執將它翻了過來,露出下方的不規則斷面。

“它應該還有個身體,我們分頭在這附近找找。”

荒島上出現造型奇特的可怖石塑,足以證明這裏曾經有過文明生物在活動,可惜兩人並未找到石雕頭餘下的身體部分,也沒有再找到其他類似的恐怖雕塑。見水中月垂頭喪氣,林執鼓勵她:

“要不是你,我肯定發現不了這麽重要的線索,而且你還救了我,否則我現在已經死了,所以,謝謝你。”

水中月看起來被林執誇得十分難為情,煞白的臉終於有了幾分血色,林執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:

“我們繼續往前吧,這裏存在過文明,一定還會有其他遺留下來的痕跡。”

由於沒有計時工具,山裏的樹木又遮天蔽日,林執毫無時間概念,兩人不知道走了多久,水中月不小心腳下一個趔趄,踢飛厚厚堆積的腐爛落葉堆,露出幾階樓梯。

水中月喜出望外:

“你看有樓梯!沿著樓梯向上走,說不定會有新發現!”

林執在地上撿了兩根木棍,遞給水中月一根,兩人用木棍撥開落葉,清出一段明顯是人為開鑿的石階。

兩人邊清理出前方的道路邊拾階而上,這段臺階超乎林執想象的漫長,似乎永遠都走不到盡頭。

無邊無際的原始森林之中,手無寸鐵的人類愈發顯得渺小,而面對自然巨物產生的本能恐懼,又會將人的孤獨和迷茫無限放大。

水中月停下腳步,無助地問林執:

“已經過去一天了吧,這樣的試煉,究竟有什麽意義呢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也不重要,但不是每個人都和他一樣,因此林執生硬地轉折話題:

“你會後悔進入「圓頂」嗎?”

“說實話麽?我後悔了,”水中月苦笑著坦白,“我以為進入「圓頂」是從事一些秘密工作,早知道是這樣——”

“不要為自己做過的決定而後悔,”林執打斷水中月,他比她要堅定,甚至比大部分「登梯者」都要堅定得近乎冷酷決絕,“那樣只會徒增痛苦。”

水中月正欲開口,聽見上方傳來女人刺耳的慘叫:

“啊啊啊——”

是嘟嘟貓!兩人立刻偏離階梯走向朝聲源迅速趕去,所幸在途中他們和連滾帶爬滑下山坡的嘟嘟貓相遇,她的頭頂顯示出只有林執能看見的黑字:「信徒」,見林執和水中月前來與自己匯合,嘟嘟貓急得大喊:

“萌莉醬變成怪物了!你們快點逃啊!快跑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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